摘要:一份由住建部政策研究中心、高和投资完成的《中国民间资本投资调研报告》显示,在鄂尔多斯,房地产开发的资金主要来自民间借贷而非银行。截至今年2月底,在当地360.7亿元的房地产开发投资规模中,银行系统房地产开发贷款余额仅59.7亿元,这意味着民间借贷几乎垄断了当地房地产开发的资金来源。
鄂尔多斯市东胜区鄂托克西街15号“三完小”的不远处,是放贷者的噩梦之地。“三完小”是当地对鄂尔多斯市东胜区第三小学的称呼。“三完小”的记忆在当地根深蒂固,以致初来乍到者在打听东胜公安分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(下称东胜经侦大队)时,当地人总是回答:你到“三完 小”就找到了。
现在,东胜经侦大队正成为众多民间借贷者的痛苦记忆和不愿踏足的“圣地”每隔一段时间,放贷者都会踏入这两扇铁门,他们满怀追回钱财的希望,带来了各自身上发生的与借贷者之间的不幸故事。只是每次引发痛楚记忆的主角有所不同,上次的记忆与两年前一个名叫石小红的女人有关,而这一次则是拜王福金、苏叶女、祁有庆等人所赐。
是这座“黑金之城”的基因所致,还是放贷者的暴利思维在作梗?外界无从解答。
泡沫破灭大案频发
王福金并非引发外界对鄂尔多斯高利贷关注的唯一主角。
几乎与王福金选择用上吊这一极端死亡方式逃脱资金折磨的同时,苏叶女引发的一个规模更为庞大的高利贷泡沫亦瞬间破灭,并在这座城市持续发酵。
2011年10月17日13:00,鄂尔多斯市东胜郊区罕台庙镇的65岁农民刘高良站在东胜经侦大队的两扇铁门前,目光停留在一页打印内容不足百字的公告之上。“又要有人哭了。”刘高良不停地对本报摇头。
而紧邻东胜经侦大队的一位五金业经营者则告诉本报,1个小时之后,将有新的表情凝重的债权人踏进两扇铁门。“每天都是如此,数不清有多少人。”“兹因我局办理苏叶女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一案现已进入立案侦查阶段,限仍未到我局报案的出借人在2011年10月26日前到经侦大队报案,如逾期未报案,我局将视为主动放弃债权……”这份署名鄂尔多斯市公安局东胜分局的公告最早发布于9月26日,距中富地产法定代表人王福金自杀仅两日。
王福金之死与苏叶女一案东窗事发的时间几乎同步。两案起因都与房地产资金链有关,但不同之处在于,后者所涉资金额更庞大。
本报在鄂尔多斯调查获知,目前针对苏叶女一案所涉金额,当地流传多个版本。一说案涉放贷者上千人,金额超过10亿元;一说案涉放贷者超5000人,金额则高达13亿元。由于距离最后的债权登记日尚有8日,因此,外界还难以掌握苏叶女案的详细数字。
不过,前述65岁的当地人刘高良对本报确认:苏叶女涉案金额将铁定刷新此前2009年石小红案的记录(石小红案涉金额为7.4亿,至今仍未结案).
而今年4月,鄂尔多斯还曾爆出祁有庆高达3.5亿的非法融资案。“没有最高只有更高。”本报调查期间,不止一位当地人如此感叹。
主角各异祸起借贷
截至目前,外界尚难从“门槛被踩烂”的东胜经侦大队获知前述苏叶女案、祁有庆案的详细案情和涉案金额,但本报调查归纳的信息却显示,尽管涉案主角的出身背景不尽相同,但共同的是,他们均被高利贷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自杀者王福金系政府官员出身。2007年退休经商前曾官至处级的东胜区法院院长、杭锦旗法院院长。
据称,王福金案所涉债权人涵盖了其前法院同事、朋友及大批退休公职人员,而其所雇用的“找钱”主力王留宝则系银行退休职员,其“吸金”对象则涵盖其老相识、老储户,且多为退休老年人,“老头老太很多,婆姨女子居多”。
目前已被警方控制的苏叶女,是一名出生于当地的40岁的乡下女子。公开信息显示,其名下注册的企业约6家,除两家为有限责任公司外,其余均为个体工商户。为获得资金,苏以虚构的自己拥有大型酒店和煤矿为幌子,将借贷之手伸向身边的亲朋好友,并借助这些亲朋好友之手将其借贷圈无限放大,及至东窗事发。“苏叶女喜好耍赌。”10月17日,一债权人告诉本报。而苏“耍赌”的说法在本报调查的多位债权人处获得证实。
此外,案发前,“喜好耍赌”的苏在当地颇为阔绰。据债权人称,苏仅在鄂尔多斯就拥有10余处高档房产和别墅;名下豪车则包括雷克萨斯、奔驰、玛莎拉蒂、丰田霸道等6部之多。
而公开消息还显示,今年4月案发的祁有庆,则系鄂尔多斯市电台退休职工,直系亲属在当地政府机关担任要职,很多离退休干部认可其诚信和还款能力。
通过上述梳理不难发现,三起案件主角出身涵盖当地高、中、低三个社会阶层。尽管涉案细节、操作手法、故事情节不尽相同,但三者共同之处是,均采用3分甚至更高月息的方式,吸收民间资金,并最终因腾挪的资金链问题陷入困境。
不过,与中富地产王福金本身的房产开发商角色不同,苏叶女、祁有庆等人更多地是扮演了房产投机者和享乐者的角色。
颇具玩味的是,本报查阅到的一篇2002年12月发表于《人民法院报》的题为《风正一帆悬记鄂尔多斯市东胜区法院院长王福金》的文章发现,在王福金出任东胜区法院院长伊始,他还曾组织为金融部门追还欠贷的行动,以确保金融秩序稳定,避免资金流失。
如若在天有灵,看到因其借贷而产生的追债的债权人,王福金会作何感想?
黑金之城风声鹤唳
“高息揽储,更高息放贷,以规模赚取利息差。”带有地下钱庄性质的运作模式,使苏叶女、祁有庆们成为“储户”和资金使用者间的桥梁。“地下钱庄承担向储户发放利息和向资金使用者催缴贷款的双重压力,而贷款能否顺利收回,则取决于下游的获利情况。”这些桥梁所聚集起的庞大资金,不失时机地流向了资金使用者,并由此在三者之间形成一个相对关联的合作同盟。
在鄂尔多斯,煤炭和房地产是地下信贷资金的最主要使用方。“只有这两个行业能承受得起地下信贷高额的利息。”10月18日,当地一熟知高利贷运作的知情者称,2008年时鄂尔多斯当地煤炭坑口价每吨为550元,而一般私人煤井每吨煤的开采成本仅在50元上下。这样的利润足以应付地下信贷资金成本。
不过,由于煤炭开采不需要持续的资金投入,在国内煤炭行业整合导致私人投资陆续退出煤炭领域后,民间信贷资金迅速转向同为暴利行业的房地产。
一份由住建部政策研究中心、高和投资完成的《中国民间资本投资调研报告》显示,在鄂尔多斯,房地产开发的资金主要来自民间借贷而非银行。截至今年2月底,在当地360.7亿元的房地产开发投资规模中,银行系统房地产开发贷款余额仅59.7亿元,这意味着民间借贷几乎垄断了当地房地产开发的资金来源。
在2005年时,鄂尔多斯当地住宅均价还仅为1000元/平米左右,而最新的研究报告称,今年9月这一价格水平已达到6224元/平米。6年涨5倍的房价亦刺激了房产商使用地下信贷资金的信心。
不过,在狂奔5年之后,面对饱和的市场需求和银行房贷政策的变化,鄂尔多斯楼市自今年2月便开始出现“卖不动”的情况。公开的说法是,鄂尔多斯当地人一般都有超过3套住房,按目前的开发建设进度,再过2年,鄂尔多斯人均至少拥有10套住房。
10月16日—18日期间,本报调查当地多个楼盘发现,一些在售楼盘的销售完成率甚至不到20%。“房价贵得要命,根本买不起。”10月17日,在鄂尔多斯开出租已有2年的一位司机对本报抱怨说。
在调查中富地产、苏叶女等相关高利贷案件时,当地官方也颇为谨慎。“案子的详情我的确很清楚,但没有上面的授权,我不会多说一个字。”10月17日,东胜区公安分局一位负责宣传的肖姓警官称。
同样,对于媒体的采访请求,当地金融办亦一概回绝。
显然,高利贷已将鄂尔多斯逼入风声鹤唳的境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