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文/张鹏
摘要:经过一阵剧烈的颠簸,飞机终于降落在鄂尔多斯机场。这班上海飞来的航班一如既往地爆满,从舷梯上走出的有两种人:一种从上海购物游玩回来的当地人,另一种是前来掘金的冒险家。
经过一阵剧烈的颠簸,飞机终于降落在鄂尔多斯机场。这班上海飞来的航班一如既往地爆满,从舷梯上走出的有两种人:一种从上海购物游玩回来的当地人,另一种是前来掘金的冒险家。
梦幻般的暴富
刘启明拖着一个塞满“战利品”的巨大行李箱,老婆拎着一个新款的LV皮包,两个孩子紧紧跟在身后。
一家人走出机场,并没有搭乘出租车或机场大巴,而是开着那辆已经在机场外停了三天的路虎揽胜,绝尘而去。
这辆5.0排量、价值近200万元的豪华SUV,是刘启明家中去年才新增的一位成员。“我喜欢高大威猛的车,回老家路不好走,开着它就方便多了。”已经在鄂尔多斯买房定居,并拥有一家餐馆的刘启明说。
刘启明说的老家,是一个距离鄂尔多斯市区数十公里外的偏远乡村。就在几年前,刘启明一家还是当地最普通的农民,主要种莜麦,偶尔还养一些羊,当地很多人祖祖辈辈也始终过着这种半农半牧的草原生活。
神奇的事情,发生在2006年。
这一年,鄂尔多斯很多地区上演的暴富神话,终于砸到了刘启明头上——为了开发煤矿,并进行城市和工业开发,当地政府开始大规模向农牧民征地。
由于沿海地区接连出现“电荒”,煤炭价格持续上涨,丰富的煤炭资源给当地政府带来了巨额的财政收入,因此政府给出的征地补偿价格高达2万元/亩。
对于人均动辄拥有几百亩,甚至上千亩荒漠土地的当地农牧民来说,这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巨大馅饼。
就这样,拥有600亩土地的刘启明一家,一夜之间就获得了1200万元的现金。暴富后的刘启明,随即搬进了鄂尔多斯市区一套三居室的楼房,剩下的钱基本上投向了地下钱庄,凭借每年30%以上的利息,刘启明的财富持续增值。
去年,刘启明在鄂尔多斯市中心开了一家1000多平方米的餐馆,为了满足老板的“身份需求”,他卖掉了以前的那辆丰田普拉多,换上了这辆路虎揽胜。
财富的体内循环
“在鄂尔多斯,我绝对不能算是有钱人。”刘启明笑着说,马路上随便一个人,可能都身家几千万甚至上亿。
这种说法并不浮夸,而是鄂尔多斯的真实写照。
据一位鄂尔多斯工商局工作的当地人说,除了亿万富翁,鄂尔多斯资产上千万的人,至少有十万。
在鄂尔多斯,财富的直接源头直指煤矿,间接源头则是征地。
按照目前每年近5亿吨的煤炭开采量,每吨煤销售价450元计算,从开采到运输流通再到最终售出,每年因煤炭产生的新增财富就达2250亿元。
与山西的煤炭资源多数被央企控制不同,鄂尔多斯的煤炭资源多数掌握在地方国企和民营企业手中,因此大部分新增财富,都沉淀在了当地。
由于煤炭的价格近十年来从20元/吨持续上涨至目前的400多元一吨,而2004年以来内蒙古煤炭资源进入大开发阶段,使得政府拥有了巨额的财政收入。为了加快煤炭开采和城市扩张,鄂尔多斯从2004年开始了一轮大征地运动,巨额的补偿让刘启明这样的农牧民,瞬间成为了千万富豪。而活跃的地下钱庄,则让这些财富像滚雪球一样,以每年30%以上的幅度迅速增值。
就这样,鄂尔多斯的财富分配链条维持着一种“体内循环”。即由煤炭产生财富,支持政府城市改造,通过拆迁,分配给更多的人,再通过民间借贷聚集资金,贷给房地产和新的煤炭商,令更多的人分享到高收益。
更让当地人底气十足的是,在鄂尔多斯70%的地层下,都埋藏着煤矿。已探明储量1676亿多吨,预计储量近1万亿吨,约占全国总储量的1/6。按照目前每年5亿吨的开采量计算,即使算上新增量,也足够开采数百年。
也就是说,在全球石油资源日渐枯竭的当下,除非人类寻找到更好的替代能源而造成煤炭价格暴跌,否则,鄂尔多斯的神话仍将延续。
暴富后的冲动
就像大风堆起沙丘,全球能源短缺的经济大气候,使鄂尔多斯在短短几年内积累起了巨大的财富。然后,这些冲动的财富,又像沙尘暴一样,开始向城市的各个角落,甚至北京、上海以及香港和海外飘散。“羊煤土气”的同音成语,恰好成为当地人暴富之后的巧妙写照。
在鄂尔多斯街头,豪华越野车可谓是一个独特景观。最具代表性的一个数字是:鄂尔多斯人拥有的路虎近5000辆,而全市的出租车只有2000辆,2010年,中国大陆地区90%的路虎是被鄂尔多斯人买走的。
去年国内卖出的最贵轿车——价值3800万元的布加迪威龙,也被一位鄂尔多斯煤老板买走,但由于底盘太低,当地路况又不好,如今只能停在公司大厅里当作实力的展示品。上个月,豪华轿车品牌宾利公布2011年将在中国新开5家门店,其中就包括鄂尔多斯。
尽管每百户已拥有私家车30余辆,但每天仍以200多辆的速度增加。和汽车增加的数量成正比,当地“一家三四套房很正常”。
在鄂尔多斯,高星级酒店几乎每个月都会冒出一个,但仍然难以满足市场需求,市中心最高档的铁牛大酒店几乎天天客满,据说四分之一的房间住的都是本地人,因为他们喜欢跟朋友喝酒聚会,然后睡在酒店。在铁西新区,包括希尔顿、喜来登等高星级酒店,建筑主体已经完成,即将进入装修阶段。
还有很多细节可以反映出这种暴富后的消费冲动:比如随处可见拎着LV、PRADA等名牌坤包的人、比如商业区密布的珠宝商行、比如当地销量最好的每包近200元的鄂尔多斯香烟……
当然,暴富后的消费冲动,虽然让人们的感官得到了巨大满足,但也让一些人充满了迷茫和困惑。
在当地做小商品生意的温州人林先生就遇到过这样一件事:去年,他请来一位钟点工,干完活天色晚了,林先生提出要开车送她回家,对方再三推辞,可林先生还是坚持送到了楼下,那位钟点工阿姨却打开了一辆丰田越野车。林先生大惑,那位阿姨解释说,自己出来干点活,不是为了赚钱,而是呆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。
深圳还是迪拜?
相比鄂尔多斯暴富人群的消费冲动,当地政府在城市扩张方面的冲动,则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在鄂尔多斯老城区30多公里外,一座崭新的城市童话般出现在荒漠中,这就是被美国《时代》周刊称为“鬼城”的康巴什新区。
绵延近3公里的那达慕广场上,伫立着几座以成吉思汗为主题的青铜雕塑,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和他的将领们正金戈铁马,挥斥方遒;
造型前卫的博物馆、大剧院、图书馆以及低调但庞大的市政府大楼,就像一个建筑艺术的展览馆。
已经建成或正在建造的住宅小区和写字楼,以及投资十多亿元开凿、底部专门铺了防渗膜、甚至引入自来水的人工河,都让人难以相信,几年前这里还曾是一片荒漠。
这座一期投资50多亿元、花了6年时间兴建的新城,如今已形成近32平方公里的现代化城区,但惟一的缺憾是,规划居住100万人口的康巴什新区,目前的居民数量只有3万人,犹如滴油入湖,被稀释得难觅踪迹。因此,才会有“鬼城”一说。
但这并不影响当地政府继续投资的勇气,新规划的康巴什东区,涉及建设项目26项,总建筑面积266万平方米,总投资更是高达112亿元。
为了鼓励更多的人从老城区搬来,鄂尔多斯已经将市政府全部迁入,还把当地最好的鄂尔多斯第一中学搬了进来,按照当地人的说法,“很多有钱的家长,为了孩子也开始在康巴什买房了。”
就是这样一座“空城”,目前的房价已经达到每平方米8000元左右,人工河沿岸的高层住宅有的已经超过1万元/平方米。
“新区的规划设计是超前的,超前也是符合科学发展观的。”当地政府一位相关负责人表示,按照规划,鄂尔多斯要建成西北地区的经济、贸易、金融中心城市,“中国其他城市是一步步向外延扩张,而鄂尔多斯是先建设一座城市,再引入其他要素。”
也就是说,鄂尔多斯尤其是康巴什新区的建设,彻底颠覆了中国城市的既有扩张模式,以一种跃进的方式进行着自己的跨越式发展。
这种颠覆性的发展模式,也受到了颇多质疑。有人认为,和迪拜一样,只要能源价格依然上涨,并有巨大需求,便能支撑鄂尔多斯不断暴富下去。然而,一旦外部宏观经济出现任何波动,鄂尔多斯是否也存在像迪拜金融危机一样的风险?
面对各种各样的质疑,无论是政府官员,还是当地居民,则普遍抱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情绪。
“鄂尔多斯的泡沫,是建立在实体之上的,没有一座建筑是完全利用银行贷款建成的,没有一套房子是当地人买不起的。”《鄂尔多斯新闻周刊》总编辑邢斌说,千万不要以传统的眼光和理论看待这里,鄂尔多斯不会是第二个迪拜,而很可能是第二个深圳。